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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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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43

自從出了耿昌那件事以後,郁琰對朝弋的態度似乎稍微軟化了一些。

要說有什麽大的變化,那倒也沒有,但朝弋就是能感覺到他對自己沒那麽抗拒了,工作時間裏給他發的消息,五六條裏他會挑一條回覆,趁他心情好的時候和他接吻,偶爾也會有一點點回應。

換做是從前的那個朝弋,大概已經義無反顧地落入了這個“溫柔的陷阱”。

可他已經不會再信了,比起這人的冷漠和厭惡,朝弋更怕看見他的安靜和順從,那點零星的溫柔,朝弋膽戰心驚地接受,卻又翻來覆去的琢磨。

每個和緩的眼神,朝弋都覺得像是一場騙局。

三月末的某天淩晨,朝弋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,窗外下著雨,雷聲一陣陣的,和他的心跳聲交錯著響。

他又做了噩夢。

前世霍勝和霍佳瑛相繼入獄之後,緊接著他也被朝陽的董事會罷免了,郁琰漸冷的態度讓他有種隨時都會被拋棄的“錯覺”。

於是他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,每次將要睡著的時候,都會被一陣莫名的心悸驚醒。

朝弋痛苦難當,有天晚上終於鼓起勇氣,死皮賴臉地擠進了郁琰的房間,小心翼翼地祈求他讓自己在這裏睡一個晚上。

那時候郁琰還沒有和他完全撕破臉,可也已經瀕臨了,兩人的關系像一根將斷未斷的繩索,吊著朝弋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。

朝弋原本已經做好了如果郁琰不同意,他就繼續死賴著的準備,哪怕只是窩在他臥室的角落裏睡也可以,只要能離他近一點。

可還不等他糾纏,郁琰就同意了。

但他和他說:“只有今晚。”

然後這人就轉身進了輿洗室,朝弋聽見裏面“嘩啦啦”的水聲,半透的浴室門裏透出朦朧的白光,他無處可去,於是只好巴巴地站在浴室門口等。

郁琰出來的時候被他嚇了一跳,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他一把抱進了懷裏,朝弋心裏隱隱約約的有種恍惚的念頭——這或許是最後一次郁琰願意和他好了。

可他卻什麽都沒有做,只是緊緊地抱著他,從浴室門口,一直抱到床上,說什麽也不願意撒手。

過了很久,他才低聲問:“你也會離開我嗎琰琰?”

黑暗中,沒有人回答他的話。

懷裏這人的呼吸勻稱,仿佛已經睡著了,朝弋失魂落魄地把臉頰貼在他鬢角上,聲音越來越輕:“你給我一點愛吧……求你了。”

“我什麽都答應你。”

他明明記得郁琰已經睡著了,可是朝弋卻忽然又聽見了他的聲音,那是模糊的、毫無留戀的冰冷:“去死也可以嗎?”

朝弋楞住了。

“那你就去死吧,”他說,“朝弋。”

緊接著郁琰伸手一推,無處著落的失重感頓時將他吞沒,渾身一冷,他知道自己又掉進了河裏。

因為劇烈的撞擊,在落水前他就陷入了短暫的昏迷,等清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完全沈入水中,車內被冰冷的江水灌滿了,巨大的水壓讓他無法打開車門。

瀕死時刻爆發的求生意志讓他拼了命地想要呼吸,可是灌入口鼻的似乎只有冰冷渾濁的江水。

好痛苦,他想。

朝弋清楚地知道這是夢,因為那天晚上,郁琰根本沒有給過他任何的回應,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。

下一刻他又趴在了電腦桌前,然後他聽見了有人推門進來的動靜,隨即便是一陣很輕的腳步聲。

他想控制著自己醒來,可夢中那個困極了、也累極了的身體卻完全不肯聽他使喚。

電腦屏幕還亮著,朝弋聽見那人停在自己身後,然後微微俯下身,冷冽的香氣浸潤在他周身。

屏幕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聊天框,一個灰色的、永遠都不會再亮起的頭像,但卻有很多話,好多年都沒有停歇過的祈求。

和那永遠都得不到回應的告白。

朝弋終於聽見了鼠標滾動的聲音,那人看了很久,可朝弋卻始終緊閉著雙眼不敢醒。

直到窗外天快亮了,那鼠標滾動的細微聲響才終於停下了,頁面被拉到最底端,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睡著以前才發送的那句話。

-好想你啊,魚。

可緊跟著下一句卻是:-如果沒認識你就好了。

他感受到電腦顯示頁被息屏,然後自己身上被人披上了一張薄絨毯,還帶著那個人的氣息。

郁琰沈默地來,然後又沈默地離開了,什麽反應也沒有,什麽話也都沒有說。

朝弋失魂落魄地把臉埋進了那張毯子裏,深深地聞嗅。

他不在乎,他痛苦地想,無論是那個“素未謀面的好朋友”還是朝弋,他全都不在乎。

心跳聲在胸腔裏劇烈起伏,朝弋下意識探向身側,被子裏空蕩蕩的,郁琰沒在床上。

他冷笑了一聲,隨後伸手抹了把臉,卻碰到了滿臉的冰涼濕漉。

朝弋洩憤似的把眼淚一股腦地蹭在了郁琰的枕頭上。

*

聚閑那件事的確讓郁琰覺得有些驚訝,他猜到朝弋也許很早就在關註他了,但沒想到會這麽早。

耿昌此人相當嘴賤,直到他轉校之後,還在繼續將那件事在學校裏到處亂傳,附中和三中同在市中心,朝弋如果有熟人在附中,稍微找人打聽一下就會知道那件事的始末,甚至都不用打聽,就會有人把這件事當做八卦告訴他。

所以他會知道也並不奇怪。

只是這樣一廂情願地替他報覆回去,如果他沒有去參加那場同學聚會,他甚至都不會知道有這麽一件事,有這麽一個人……

為什麽?

但從小到大,因為這張臉來接近自己的人數不勝數,可人從來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,走得近了,他們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個不值得被愛的人。

沒人能容忍他這樣的脾性,哪怕他長了一張蠱惑人心的臉。

所以大多數人從一開始就會知難而退,留下的只有那個說會“一輩子愛他”的朝冶。

雖然他好像也並沒有食言。

這個人……郁琰沈默地望著昏暗中朝弋那張沈靜的睡臉,到底悶聲不響地關註了他多久?

但那恍惚不過只有一剎那,愛他又怎樣?愛七分、愛十分,那都是他自己的事。郁琰從沒要求過他的愛,自然也不會覺得感激和歉疚。

更何況郁琰看見的更多是他莫名其妙的恨意。

這段時間裏,郁琰趁著朝弋睡著,偷偷翻過了他的手機,這人的手機連密碼都不設,只可惜翻到底也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,反而看見了密密麻麻、足有上千張的關於他的生活照。

郁琰一一翻過,發現都是些衣著正常的照片,為了不打草驚蛇,於是索性就先都放著沒動。

還有被朝弋藏在大衣口袋裏的U盤,裏邊存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學習資料,郁琰怕他玩心眼,還是每個文件夾都點開看了。

朝弋大學念的是商科,可U盤裏卻存著哲學系教授的聯系方式和一些相關選修課的課件。

郁琰覺得奇怪,就點開仔細看了幾眼,課件的確正正經經是課件,連教授的名字他都有印象——他大學期間也曾選修過這門課。

並未細想,郁琰就把目光移落在了朝弋帶來的那臺電腦上,之前一到周末就會見他坐在沙發上擺弄起那臺電腦。

電腦密碼是6位數,郁琰看見朝弋輸入過幾次,但僅憑手勢起落,很難準確判斷出他按下的究竟是哪幾顆鍵,又是什麽順序。

百萬個數字組合,卻只有5次機會,郁琰不敢輕易冒這個險。

前天郁琰趁他開電腦輸密碼的時候破天荒地給他倒了杯橙汁,那人見狀笑吟吟地擡眼看向他:“今天這麽好?”

郁琰依然冷冰冰的:“快過期了。”

朝弋摟了摟郁琰的腰,笑意不減:“我還以為琰琰寧願把橙汁餵給水槽都不舍得餵給我。”

“你餵我吧,”他懶洋洋地說,“現在騰不出手。”

郁琰沒說好也沒說不好,握著那只玻璃杯送到他嘴邊,朝弋卻得寸進尺:“我說用杯子餵嗎?灑了怎麽辦?把你家沙發弄臟了,到時候你又要怪我。”

“你愛喝不喝。”

郁琰剛要把杯子放回桌上,卻被朝弋一把捉住了手腕,就著他的腕子,朝弋把那杯半滿的橙汁飲盡了,然後把人拉到自己懷裏,吻得他滿臉都是橙子味。

親吻的間隙裏郁琰第一次近距離地看見他登入了電腦,雖然這人的動作極快,又故意借手勢做了遮擋,但郁琰還是看見了大部分的數字,並記下了數字的排序。

郁琰輕而緩地掀開被子,然後離開房間,朝弋的那臺電腦被他自己隨意地丟在一樓的茶幾上,不知道是他對自己過於自信,還是因為這臺電腦裏也壓根什麽都沒有。

試的第三次電腦就解開了,沒費什麽功夫,郁琰就在硬盤裏翻到了那只視頻,他冷靜地點下了粉碎刪除鍵。

要退出去的時候郁琰忽然在桌面上瞥見了一個客戶端軟件,這個圖標有些眼熟,於是郁琰下意識點了進去。

軟件顯示需要輸入管理員密碼,郁琰嘗試著輸入了剛剛的開機密碼,沒想到居然就登錄成功了。

但接下來看到的畫面,卻讓他睜大了眼睛,虛放在觸摸屏上的手指徒然收緊了——

這個、瘋子。

密密麻麻的監控畫面擠滿了一整個顯示屏,監控的範圍幾乎涵蓋了他們家所有的角落,甚至是衛浴室和更衣間。

郁琰皺著眉點開了那間次臥的監控畫面,床頭壁燈被人摁開了一盞,可床上卻空無一人。

他忽然覺得手腳都開始發冷,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下一刻,朝弋的聲音在他身後響了起來,低低的,帶著癲狂的冷意:“你好不聽話啊,怎麽能隨便亂碰別人的東西呢?”

“郁、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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